【喻黄】情书 少年篇

*半原著向

*喻黄Only HE

*BGM:《情书》---张学友

*我写太长了2w多还是分个篇吧,一共两发完结

 

哦可惜爱不是几滴眼泪

几封情书

 

一、

 

喻文州在十五岁那年,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。

照理来说,这样的年纪,碰上这样的事,怎么说都算是件挺浪漫的事不是?

可对当时十五岁的喻文州来说,他可丁点浪漫心动的感觉都没有。

相反地,他还觉得他这是被人恶作剧,当猴耍了。

因为,那天突然拦在他面前的,不是什么腼腆可人的小妹妹,也不是什么温柔得体的大姐姐,而是那个整天喊着他“吊车尾吊车尾”的,黄少天。

喂前面的喻文州,你等等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

喻文州那天像往常一样结训后往自己宿舍走去,途中被人叫住。

他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,然后不出他所料,他的面前,就风风火火地出现了十五岁的小剑圣。

喻文州至今还记得黄少天第一次跟他表白时的场景。

那嘚瑟的小模样,可够英姿飒爽的:站在他面前,双手着叉腰,暖色调的夕阳铺在他脸上,黄少天不颤不抖,吐字清晰,坚定不犹豫,四个字,我喜欢你。

啊?

喻文州当时还以为他自己幻听了,等黄少天又重复了一次后,他什么都没表示,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。

喂,你别走啊,喂喂,你先听我说完。

黄少天急了,一个转身窜到他面前,拦着不让走。

你先听我说完。

小剑圣还真怕喻文州又掉头走,赶忙往两旁的裤兜掏啊掏,不一会功夫,被他掏出一张纸来。

居然还有草稿。

喻文州心里偷笑了一下。

黄少天利索地打开,像个古代宣读圣旨的使臣一样,表情庄重,咳嗽了一声,才开始念了:

亲……

结果他念了第一个字,眉头一皱,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,抬起头干笑着问,有笔吗?

喻文州随身携带笔记本,为了方便记录,圆珠笔也是随意插在封面的,见他这样问,拔下来递给他。黄少天高高兴兴地接过笔,糊了开头的几个字,扫视了一遍后表情无比满意,继续念他的“圣旨”。

然后接下来那一段零零散散的记忆,当时喻文州听着无意,日后尽管被时间糊了大半,但也仍被他记了一辈子。

黄少天当时是这样念的:

喻文州同志,我是跟你同班的黄少天,相信你也认识我吧嘻嘻。之前,我们是有过一些误会,我承认,叫你“吊车尾”实在不怎么礼貌,我事后反思了一下,那件事是我的不对,所以我现在真诚地跟你道个歉,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介意!其实我后来一直都有注意你,我知道你是个非常努力的人,你跟大家不一样,比起大家天赋型的,你却是靠后天自己的努力赶上来的,所以,就更让人佩服了不是吗哈哈哈哈。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的眼光就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你了,不管是专心打荣耀的你,还是和旁人聊天的你,还是落寞不说话的你,我总可以很快的在人群中找到你的位置。仿佛你在哪里,光就在哪里。所以,喻文州,我觉得我喜欢你。

黄少天声情并茂地念完,还不等喻文州表态,就一把抓过他的手,把那张纸强行塞到他手里。

哎哎哎,我事先说明啊,以前都是别人写给我的,本剑圣可是从来都没给谁写过情书,所以我不管,你必须收下,不准反抗,不准抵赖,不准拒绝,就酱,拜拜。

黄少天小嘴念得极快,说完就一阵风地溜了。喻文州没反应过来,喂地在他后面叫了一声,结果黄少天装作没听见,还转过身来朝他大声喊话:还有不准扔了。然后小剑圣身一转,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。

喻文州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。

他不明所以地拿着那封“情书”,普普通通一张白纸,没装饰甚至还有褶皱,翻开来,上面的字迹青涩又龙飞凤舞,开头亲爱的三个字被人用圆珠笔划去。

 

二、

 

黄少天那天跟喻文州表白完,一股脑地就跑回了他自己的宿舍。冷静下来后,他就开始后悔了。

你说这喻文州会答应吗。黄少天纠结。

他第一次跟人表白,心情那个紧张啊,在床上折磨了一晚上,翻来覆去,睡不着,第二天干脆鸡鸣就下床,顶着两个黑眼圈,到班门口堵喻文州去了。

黄少天等了一早上,又低头看手表又是抬头看路人,期间有人路过跟他打招呼,他就应一声,完了又继续像个侦探一样,缩头缩脑地像在寻找作案的犯人。

一早上低头无数次,又抬头无数次,焦虑和紧张像是两个磨人的小妖精,始终在他心里挠痒痒。黄少天不是个能忍耐的人,他左踱步右转圈,感觉这个世界的花都开完了又落了,可喻文州还是不出现。

这家伙不会今天不来上课了吧。

黄少天暗自悱恻。

已经算不清到底是第几次的抬头,黄少天面朝着走廊,脸贴在夏天凉冰冰的瓷砖上,眼神涣散地撒向走廊的尽头。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,他的眼里又立马恢复了焦距。

他看清了那个身影。他还再三确认。

走廊楼梯口的那头,喻文州穿着整齐的蓝雨青训营服,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,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

黄少天不知为何,当时脑里就是“叮咚”一下巨响,然后心跟着结结实实地猛颤了一下,他一个抖擞,上一秒还像个街边靠墙的懒散小流氓,下一秒就站直了身,瞬间化身正直社会好青年。

他昨天一晚上都在幻想着明天质问喻文州的情形,他甚至还想好台词,结果真见到喻文州的时候,黄少天却什么都说不出,看着喻文州走近,他只是在那里挠头干傻笑。

黄少天:嘿嘿嘿

喻文州:……

 

早上好。

喻文州不知道黄少天一大早地在那里笑什么,只好咳嗽一声,装作严肃认真的样子,跟他打了声招呼,进课室了。

蓝雨青训营早上惯例是文化课,下午才需要到训练室里集训。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,玩性未泯,宁愿听魏老先生在那里瞎扯蛋,都不愿意看半页数理化。因此早上的文化课大家都姗姗来迟,有的人干脆课都不听,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偷偷打PSP。任课老师也很通情达理,只要别打扰他的课堂教学,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过去了。纪律抓得不严,大家上课的兴致普遍不高,所以即便像现在这样快上课的时间,教室里还没多少落座。

喻文州回到自己座位,刚拉开凳子坐下来,他座位前面那位的椅子也跟着被拉开,黄少天叉开腿,倒着一屁股坐到他前面的位置去。

有什么事吗。

喻文州问。

黄少天一愣,话痨的人难得也会有语塞的时候。他咽了咽口水,立马换个严肃认真的样子。

就是……昨天……我跟你说的那事……你怎么看?

黄少天紧张死了,说话都磕磕绊绊地,这可一点都不像他。

喻文州却是不慌不忙,一边翻着书包拿出即将要上课用的课本,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:

我怎么看?当然不答应。

 

为什么?

听到这回答,黄少天不满。

少天。喻文州叹了口气。玩笑就此为止吧。

玩笑?黄少天震惊。

原来喻文州觉得他昨天那架势又霸气,深情表露的表白竟然是玩笑?

谁跟你开玩笑。我是认真的好不好。

黄少天有点生气,“唰”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后,耐住旁边人投来的奇异的目光,朝周围笑了几声圆场,又重新坐了回去。

我没开玩笑!我是认真的!我喜欢你!

黄少天压低着嗓子,又义正言辞地重申了一次。

 

喻文州对此抿了抿嘴,没什么表示。

虽然黄少天那样子的确不像在开玩笑,但喻文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他总觉得黄少天这是在耍他。

因为他总觉得黄少天口中的那句,我喜欢你,就像在喊他,吊车尾。

那口气,那语调,简直一模一样。

所以黄少天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,喻文州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来表白的,还是来找他吵架的。

他反倒觉得黄少天冲他喊,吊车尾不服气我们到操场来打架,都没有刚才那句我喜欢你别扭。

不过现在,不管是真表白也好,假的也好,喻文州觉得他们现在是在吵架了。

很有可能还真要到操场上打一架。

只是喻文州本质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,所以只是嗯了一声,说句,我知道了,有什么下课再聊。

黄少天见他这样子,没辙,只好说句,你下课别走,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,把位置还给原来的同学。

 

三、

 

黄少天为了表示自己诚意,可真是下狠了心。他当着喻文州的面,还对天发誓,说若他这次是耍他就天打雷劈之类芸芸,弄了半天,喻文州是相信了,却还是拒绝了他。

英语课上,黄少天苦恼地托着腮,咬着笔头,陷入了许久的沉思。

他觉得,他遇到所谓的,人生瓶颈期。

我们的小剑圣果然与众不同,人家的瓶颈期是因为事业,或者自身才华的局限,他的瓶颈期,却被爱情阻挠。

还挠了他好几天,心绪不宁。

黄少天思来想去,觉得,这追人就像打怪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行的,讲究持久战术。这副本里面围剿boss也有战术讲究的啊,触类旁通,黄少天觉得,这爱情,也得有个战术。

于是笔尖一转,黄少天在英语课本的最后一页空白处,开始撰写他的“伟大追人战术”。

可是黄少天从小到大都是女孩子追他的,虽然他没答应过,拒绝他很在行,但反过来,让他去追人,那他可是小白一个。

更何况,他连女孩子都没追过,怎么可能攻略得了一个男人。

黄少天思前想后,觉得需要高人指路。

于是他去找了他们训练营的情圣,传说连隔壁女校的校花都是他的俘虏的A某。

 

追人啊。那可学问多得去了。

A某撸了撸下巴,如此说道。

怎么说怎么说。

黄少天十分勤奋好学,连笔记本都带上了。

首先你得了解她啊。A某说。她是喜欢打篮球阳光的男生呢,还是宅类的,你首先得研究她的喜好,再然后,那就靠这三寸不烂之舌,晓之以情动之以理,用情话打动她的心……

情圣A某说得头头是道,绕圈圈似地把黄少天给绕了进去。黄少天似懂非懂地懵了半天,最后问,你说的都是追女人的,那男人之间的浪漫又怎么说。

情圣A某一听,吓得椅子都快倒了。

卧槽剑圣,你还好这口啊。

黄少天脸皮薄,立马撒手兼摇头,死口不承认,说替他朋友问的。

男人……那我可不懂了

黄少天一听,有点失落。

但有一点是想通的。情圣A某补充道。

恒心。

 

黄少天去了情圣A某的宿舍一晚上,最后回来,笔记本上只写了这样两个字。

他自己又念了一遍,觉得是理。事不宜迟,他得赶紧。趁着他刚表白完,事情需趁热打铁,他得立马开展他那伟大的追人大计。

于是从那天起,荣耀一代剑圣黄少天,正式开启了他时长六个月的漫漫 “长征”。

往后他回想起那段艰难又峥嵘的岁月,总是啧啧摇头。

 

你当初怎么就这么难追呢。

多年后一个晴朗的午后,黄少天窝在喻文州怀里打PSP,突然想仰起头,抱怨道。

我要是这么好追,早跟了别人。喻文州回答。

黄少天想了想,说好像也在理。

唉,这么看,像你这样难搞的家伙都被我搞到手,我是不是特别牛逼。黄少天沾沾自喜,伸出手指勾勾额头上边的人的下巴。

是是是。喻文州敷衍道。

 

四、

 

黄少天是这样的人。

如果你问他,初进蓝雨训练营时的情形,他大概能跟你说十分钟。

如果你问他,夺冠后的心情,他大概能跟你说二十分钟。

但如果你问他,追求爱情之路,他会先叹口气,然后感慨一句,那就真的太艰难了。随后,他会先问你有没有酒,没有先到酒吧开个位置坐下来再慢慢说。

 

刚开始的那段时间,黄少天在喻文州那儿,的确碰了不少壁。

喻文州集训后通常不着急离开,他会在自己位置上就刚才的训练琢磨上一段时间,拿个笔记本写写画画,等他觉得“反思”够了,才会离座。

黄少天为了秉承他的追人大计,集训后也跟着留下来,赖在喻文州旁边不走。

喻文州留下的时间是不定的,有时候他坐了一会就走了,有时候他似乎是碰上什么难题,会琢磨上好一段时间。

唉你到底那里想不通呢,你跟我讲啊,讨论完了大家好一起去吃饭。

黄少天在一旁实在等得不耐烦了。可那时候他跟喻文州关系很僵,喻文州偏偏就不愿意跟他说。

你要是赶时间,你可以先走。

喻文州其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,目的就是为了赶跑这个已经在他身后跟了一个星期的家伙。

我不赶时间。

黄少天翘起手,侧过头,结果话刚出口没多久,他的肚子就发出了抗议,弄得好不尴尬。

 

别看黄少天人看上去人比较浮夸,他小小心口一根筋,说到做到,即便是肚子挨着饿,也依旧坐在那纹丝不动。

喻文州有些时候实在忍不住,问他你跟着我干嘛,结果黄少天面不红,心不跳,理直气壮地回答,我要追你啊,把喻文州弄个无语。

黄少天似乎是下狠了心,不达目的誓不罢休,誓要将革命进行到底,喻文州没法脱身,只好跟他周旋。

既然黄少天要打持久战,那他也只好用拖延战术。

两个人从此就耗上了。

 

喻文州吃透了黄少天,他知道他的耐心只不过是暂时性的,不出一会遍不攻自破。果不其然,才第四天,黄少天就受不了了,站起来摔门而出。

喻文州难得摆脱了黄少天,清静地在食堂吃了一顿饭,因为心情好,还特地叫了白切鸡。

结果第二天,黄少天又回来了。

你想呆着就呆着,没事。

黄少天在喻文州旁边的电脑位坐下,然后一个塑料袋子放到桌上,里面全是薯片零食。

要吃吗?饿了可以随便吃。

黄少天拉开袋子,“咔滋咔滋”地吃了起来。

喻文州没理他。

有零食在手,肚子饿不着,等再久都不是问题。黄少天一边啃着薯片,一边托着腮,看着喻文州就像在欣赏什么盆栽美景似的,吃得津津有味。

喻文州就是再有定性,有时候也耐不住他的眼神攻击。他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,黄少天表情天真无害,吃得怡然自得,还一副你耐我不何的样子。

 

你老看着我干嘛?

全训练营就数我跟你最好看了,我不看你看谁。

喻文州没辙。

 

但是这样的好景不长,黄少天零食吃了几天,某天傍晚,被巡视的方世镜捉个正着。

训练室里面严禁吃零食。魏老先生在他们一进训练营就已经在台上拿着麦克风三令五申了,说过一旦发现,严惩。黄少天之前都是等所有人走光,才偷偷拎着一个袋子进来的,本以为没人发现,结果还是逃不掉。

你们两个,罚一个星期的训练室卫生,下次再被发现,一个月。

方世镜完全不听黄少天的解释,扔下一句话,走了,留下两个人在训练室大眼瞪小眼。

 

喻文州:……

黄少天:……

喻文州:……

黄少天:嘿嘿嘿

 

黄少天又挠头傻笑。

 

 

五、

 

两人搞了一个星期训练室的卫生。

多亏了黄少天,喻文州是无辜的。但迫于方世镜这副营长阶级势力,喻文州只好“舍命陪君子”。这事拖了喻文州下水,黄少天一开始心里多少是有点内疚的,只是他一想到训练后他们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呆一块,心里顿时被喜悦填满,那点内疚也被抛到九霄之外。

黄少天格外卖力,又是爬高又爬低,又是擦黑板,又是扫地。一边搞卫生,还一边畅谈他的荣耀蓝图。尽管喻文州全程只是低头闷声干他的活没有搭理过他,但这不要紧,我们剑圣从小就自带自说自话的功能,不妨碍。跟喻文州单独呆一块,黄少天特别兴奋,推着地拖从这头跑到那头,又从那头跑回来,来回跑了几圈,丝毫不见疲倦。

搞完了卫生,两人一同锁门离开。黄少天沉溺在兴奋之中,转过头想问喻文州今晚想吃什么的时候,却对上了喻文州一张阴沉的脸。

黄少天心里顿时就是“咚”地一声,心想大事不好。

 

你以后别跟着我。

喻文州扔下一句话,转身就走。

喂。喂。

黄少天郁闷,冲他的背影喊了几声,却止步不敢跟上。

这吊车尾怎么这么小气。这事他也不想的好伐。

黄少天觉得万般委屈,见喻文州走了,垂头丧气地顺着墙坐了下来,手搭在屈着的膝盖上,刚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。

那时候正是蓝雨的盛夏,太阳没那么早下山,还在远处的天边苟延残喘着,整个城市阴阳分明,像是一半陷入了夜幕,一半却还在夕阳的笼罩当中。黄少天头靠着冰冷的瓷砖,双眼无神地涣散在走廊外头那一棵棵参天老榕树上。

青训营教学楼寂静一片,此时听不到任何人际活动的声响。黄少天静静地坐在哪,觉得刚才教室里的那点热闹好像不曾存在一样,兴奋劲过后,他突然感觉到疲倦。

坐了会,他叹了口气,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,手插着裤袋,回宿舍去了。

 

黄少天觉得,在遇到喻文州之前,他的人生,可以用一往无前来概括。

老天爷似乎一直都很偏袒他,只要他想,他去争取,他必定不会空手而归。

六岁的时候为了街边橱窗里的高达,跟爸妈怄气绝食了两天,顺利拐到手。十岁的时候跟隔壁班的大个头打赌,说输了的要听对方话,无怨无悔供对方使唤一星期,结果他也没掉面子,反倒把那大个头耍得团团转。十四岁那年报名蓝雨青训营,他稍稍努力了那么一下,就变成训练营的“未来之星”。就连初中曾经只是有过一面之缘,心动了几秒的一个女孩,毕业的时候,竟也羞涩着说喜欢过他。

黄少天觉得,他的人生就该这么一直顺下去,他将会一往无前,所向披靡。

可现在,他觉得他碰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颗钉子。

而这颗钉子,就是喻文州。

 

自从那天被喻文州冷冰冰地拒绝掉后,黄少天连续几天都陷入了低迷之中。

上课无心听,训练时也感觉不在状态,有时候一时走神,就被训练系统里面的NPC钻了空挡,把他一波带走。黄少天懊恼地锤了一下电脑桌,不顾训练室里面大家异样的目光,独自起身离开。

剑圣小霸王生气起来,情绪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。那段时间时期大家总见到他一副阴沉的脸,周遭也散发着“生人勿进”的气息。他是训练营里面的名人,周边的孩子都怕得罪他,因此大家都不敢问,就连平日跟黄少天玩得挺近的几个朋友,都是半试探地打听。结果小话痨口风很紧,黄少天什么都不肯讲。

他堂堂剑圣去追吊车尾还被人家拒绝。这等丢人的事,他怎么能讲得出口。

黄少天在喻文州那里受了挫败,心情连续低落了几天后,那种挫败感直接转化成了对喻文州的不爽。

于是一切又变回最初他们相处的那个模样。

英语课上,黄少天侧身托着腮,嘴里咬着笔盖,盯着斜后方的喻文州,眼神仇视。

喻文州的座位离他的有点距离,但这不妨碍,黄少天只要侧一个身,就能看到他。喻文州坐在窗边,此刻正是上午九点多,柔和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如轻纱一样洒在他的位置上,显得他的皮肤很白,干净整洁的蓝雨训练营服,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模样。

你说都这年头了,还有谁会愿意天天听一个年过五十,戴老花镜,天天操着地方口音的老头讲英语主谓宾的。偏偏喻文州就是这样的家伙,他既不睡觉,也不传纸条,居然在认真记笔记,这简直让人火大。

不识抬举。

黄少天眼神嘲讽,心里暗自骂道。

可是骂完了,他又陷入了困惑当中。

他当初是怎么看上吊车尾这小白脸的?他喜欢谁不好。偏偏要喜欢他的对头。

这吊车尾有什么好的。

黄少天一股脑想不通,又转头去看那边的喻文州,结果他越看越觉得喻文州耐看。

呸。着魔了着魔了着魔了。

黄少天苦恼极了,用力地甩了甩头,还把脸埋到英语书里,试图让自己清醒。

可自古以来爱情这浑水,人一旦沾边,都绝对不会清醒。

可惜这样的大道理,那时候的小少年还未懂。

 

 

在喻文州那里碰了钉,黄少天并未气馁。

苦恼了几天,又恨了喻文州几天,到头来,他发现还是喜欢他。

喜欢就是喜欢。喜欢就是要追到手。

碰到钉子就打退堂鼓,这算什么男人。

黄少天重振旗鼓,打算择日卷土从来。

他思前想后,觉得自己之前太过急功近利。

之前他跟喻文州一直都是死对头,隔三差五就要吵一次架的,这突然一夜之间想升级成恋人关系,难怪喻文州会不答应。

黄少天在床上反思了一晚上,觉得,他该先去跟喻文州耍个朋友。

要搞好关系,得先从朋友做起。

于是第二天早上,黄少天又是全班最早,第一个到了课室,站在门口堵人。

喻文州又是姗姗来迟,看到他后并没有十分惊讶。

你在这干嘛。

喻文州见黄少天宛如守卫门神一样站在课室门口,问道。

黄少天:我……我来跟你打声招呼。

喻文州:……

黄少天:呃……嗨?

黄少天朝喻文州抬了抬手,努力地挤出一个友好灿烂的笑容。

喻文州:……

 

六、

 

黄少天觉得,他一直是个很够意思的人。

朋友有难,拔刀相助,上山下海,在所不辞。他帮人递过情书,他帮人替补过值日,他还帮人打过架,第二天回学校一条止血贴贴在鼻梁上,可够帅气的。

他从小朋友缘就很好,一直都混得很不错。所以现在,黄少天觉得,像他这样甘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,他去跟喻文州耍个朋友,应该不成问题。

可现实却是,喻文州根本不需要他两肋插刀。他既不用给谁递情书,值日也从不推脱,他还不打架,黄少天一身舍身为己的江湖气派简直没有了用武之地。

这朋友,他耍了几天,耍不成。

三番又四次地碰壁,黄少天害怕自己在喻文州心中的好感值一再降低,不敢再贸贸然地接近。

图书馆里,喻文州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书,黄少天则躲在不远处一个书架后面,装模作样地翻开一本书,暗中观察。

大家不都说喻文州人好容易说话的嘛,怎么到了他这就变得这么棘手呢。黄少天愤愤不平。

喻文州在那边看了多久的书,他就在书架后面站了多久。站了快有大半个小时,黄少天小腿开始酸痛,他扭了扭脖子松松筋骨,转着头不小心瞄到斜上方一本书名:触不可及。

靠。

黄少天心里骂出了声。他把书取下来,随手象征式地从头翻到了尾,又愤愤不平地把它放回去。

天都在嘲笑我。

黄少天瞥了瞥那边纹丝不动,犹如彩画一样恬静的喻文州,觉得他现在简直是傻逼的行为。

他这傻逼的行为还是多亏了他那朋友情圣A某。

 

知彼知己,才能百战百胜。

黄少天挫败后,又去了趟情圣的宿舍,虚心求学取圣经,这话,是那晚情圣A某对他说的。

怎样才算知彼?黄少天问。

这个没标准答案。情圣A某摆摆手,一副只可领悟不可言传的表情。

于是黄少天就跟踪了喻文州三天。

可这三天里,他非但没有收集到任何情报,腿却是酸得苦不堪言。

喻文州每天都是那些轨迹,不是去训练室就是去图书馆看书,看的尽是些阿里士多德,胡塞尔那类看几页就有催眠作用的哲学书,黄少天觉得这简直无聊得要死。

真是个奇葩。

黄少天扶着书架,蹬了蹬腿。

 

傍晚时分,喻文州大概是看久了眼睛有点疼,他把书合上,站起身,抱着书往门口的借书登记处走去。黄少天一见喻文州离开,也是立马放下书,鬼鬼祟祟地尾随在后面。穿过走廊,又下了楼,喻文州径直往食堂走去。

黄少天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,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,期间喻文州不知道被路旁的什么吸引了,突然侧过头来,吓得黄少天下意识就是一个转身往后,背对着他抖着腿,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等人,侧过头去用余光瞟到喻文州又往前走,他才重新转过身来。

他看着喻文州进了饭堂,他看着喻文州排队,他看着喻文州去打饭,最后他看着喻文州端着饭盘子落座。

黄少天撑着头无精打采的看着那边专心进食的喻文州,面前的被酱油泡了大半的清蒸蛋拉肠勾不起他任何的食欲。他想了半天,觉得情圣A某定是在忽悠他。

什么知己知彼,都是狗屁。

黄少天不服气,隔着老远盯着喻文州,眼神似要吃人。视线一一扫过,最终不经意落在喻文州盘子里那黄皮白肉的白切鸡上,黄少天双眼无神地盯着那道菜,忽地眼珠子颤动,他瞬间像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似的,灵感在他脑里一闪。

对哦。黄少天醍醐灌顶,右手握拳锤向左手的掌心里,随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,一计上心头。

 

喻文州一连三天都收到黄少天的电话,说周末要约他出来,作倾心之谈。

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可谈的,有什么事,学校里当面说就好,喻文州每次都这样回答他,还没等那边的黄少天说完,就挂掉了他的电话。甚至往后,他一看到那熟悉的来电显示,干脆装作不在,或者直接按掉。

这天旁晚,喻文州正在宿舍看游戏杂志,放在一旁安静的手机突然又亮起,他拿起来一看,又是那串熟悉的数字。

你到底……

别挂别挂,我有话要说。黄少天不客气,率先打断了他。

你又来干什么。喻文州问。

就……想找你吃个饭。

你找别人吧,我没空。

喻文州放下电话刚想挂,那边马上传来一句语速飞快的话。

哎哎哎等等等等,我打包了街口那档姜葱文昌白切鸡。

喻文州挂电话的动作顿了顿,这个电话没挂成。

 

 

事实证明,方法不对,努力白费。

黄少天前后锲而不舍地努力了十几二十次,最终成功地把喻文州叫到了他的宿舍里来。

看来不下点血本,是达不到目的的。黄少天一听那头的喻文州答应了,高兴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,哼哧哼哧地就开始收拾起他的宿舍。其实也没多少要收拾,就是把他桌面上的零食袋清掉,桌椅擦一下,再把他那些不知道该往哪堆的电子竞技书往床上一扔,被子盖好,“大扫除”完毕了。

喻文州来到黄少天的宿舍,两人在宿舍里吃了一顿白切鸡饭,如期地进行了一次倾心之谈。

说好的倾心之谈,喻文州却感觉这怎么看都像是变相起底大调查。黄少天问的尽是有的没的,诸如,你家有几口人,你喜欢吃什么,不喜欢吃什么,最后连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,你喜欢男的吗都出来了。

你到底想说什么?喻文州实在没忍住。

啊,没没,想跟你交个朋友。真的,这不就约你来敞开心扉谈世界嘛。

喻文州没回答,一副你怎么说都是理的表情。

饭局完毕,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,喻文州提前他们打包好的垃圾袋,走的时候说他顺手去楼道扔了吧。

谢了啊。黄少天手臂抵在门框,歪着身笑脸嘻嘻地看着他,活像个街边做完买卖的嫖主。

下次再来啊。黄少天说。

刚好他隔壁宿舍的人从外面回来,撞见喻文州出门的那一幕。那人看了一眼黄少天那风骚的站姿,又看了一眼喻文州,吞了吞口水,快步开门就进自己屋了。

喻文州:……

黄少天:……

 

喻文州那天虽然没理会黄少天的问题,但出了门后心里就有了答案。

再来就真的是傻子了。当时的喻文州想。

然后不出他所料,隔了几天,黄少天的电话又来了。

喻文州:你别再……

黄少天:我今天买了上次那家的招牌手撕鸡。

喻文州:……

 

喻文州手握电话的手顿了顿,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搬石头砸了脚的苦。

 

 

 

倾心之谈顺利地进行了几次,黄少天觉得效果确实可观。

虽然他现在跟喻文州还谈不上是朋友,但关系明显比之前的好了许多。

至少没像以前那样三两句不言和就摔门而走的。

那时候正赶上方世镜要实行他伟大的剑与诅咒双核计划,两位小主角自然要被多多关照,单独留下来作训练是少不了的,相处的时间因此成倍地增加。

黄少天当然是乐的。他平日想尽办法找机会跟喻文州相处,不惜动用人力物力,又是白切鸡,又是手撕鸡地,如今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,他只要打个电话过去,说今晚要找他谈谈方世镜给他们定的那训练计划明天该怎么执行,他喻文州就是一万个不愿意,也不得不来。

正所谓一天到晚抬头见完,低头又再见,训练再累也好,黄少天心里都是美滋滋地。

尽管喻文州对他的冷淡并没有减少多少,但只要让他整天跟喻文州呆一块,估计让他洗厕所他都没意见。

 

这样不咸不淡地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,两人最初的关系就好比是寒冬之中那结了冰的湖面,坚硬又冰冷,如今到了初春,远方旭日升起,冰渣开始融化,湖面已经出现了许多斑驳的裂痕,若外界在此时投掷一颗石子,就能让这冰封了许久的寒冬四分五裂。

只是这石子来的得有点晚,在荣耀第四赛季,两人刚出道的那会,这才姗姗来迟。

不来则以,一来,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
 

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。

蓝雨主场迎战一支小战队。

那支小战队也是当地G市的,实力还不错,只因名声不够蓝雨大,所以鲜少有媒体留意到他们。蓝雨作为一支老牌战队,自然赢得轻松,大比分获胜,下台的时候大家都是平常心,打败一支小战队,这没什么好骄傲的。

比赛结束后,两队列队互相握手退场。队长排头,后面跟着副队长,再到队员。

喻文州理所当然排第一,后面紧跟着的是黄少天。

一个接着一个地握手,大家都和气一团,说的无非都是些打得很好,下次希望能再对战之类的场面话。队伍进度一直往后,对面最后一位队员,是个妹子。

那妹子似乎很崇拜喻文州,硬是跟他扯谈了好一会才离开。

黄少天是跟在喻文州后面的,一看那妹子一副少女怀春,羞嗒嗒地宛如见到偶像一样的表情,瞬间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顿时没啥好脸色,跟人家握手的时候,都是皮笑肉不笑地象征性礼貌一下。

两队握手完毕,选手们回到各队的备战室收拾行李,准备离开。刚进入选手通道,喻文州就被一群队友热情地围住,缠着他问东问西。

哎,喻队,有情况啊。最后那妹子怎么回事,认识的?

不认识。

哪用认识,我们队长少女杀手,长得好就是受欢迎。

就是就是,哎喻队,成功了,请吃饭啊。

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。

喻文州被自己的队友缠了一路,不好作答,只好无奈道。

职业选手这个行业,百分之九十都是雄性动物,这哪个战队里面有个雌性,就已经算是不错的福利。蓝雨是常年汉子集中营,这突然有个雌性过来过一下场,大家便热情高涨。

所有人都围着喻文州有说有笑地,唯独黄少天,一脸的没兴趣加鄙视,这一路走回去的路上,一直落单在最后,没参与讨论。

 

黄少天本以为那天就这样完了,结果没过几天,俱乐部接待的前台打了一个电话上来,说俱乐部门口有人找喻文州。喻文州接了电话,就下去了。那时候正是大家饭后休息时间,有人站窗台看风景,训练室的窗台正好又能看到俱乐部的正门,那人眼尖,一眼就认出了门口来者是谁,于是八卦便在训练室里传播开来。

 

什么?那妹子居然找上门来了?

我靠,不是吧。队长这么有艳福?

不信你们去看看,就大门口那。

黄少天一听,第一个冲去窗台,探头往下一看,果然看到两人的身影,甚至他还看到那妹子手里似乎拿着一袋什么东西,扭扭捏捏地递给了喻文州。

这一幕正好被他们一群人捕捉,这群小子又是吹口哨又是起哄,楼下那妹子面皮薄,被人撞见了不好意思,说两句,害羞地跑开了。

因为这事,黄少天憋了一下午的气。

 

这表白示爱的事人之常情,黄少天觉得这也没什么。他气就气在,喻文州居然接受了。

为什么要接受。他怎么可以接受。

黄少天想不通,为此在生喻文州的气,这一下午的训练都极度不配合,方世镜给他们每天的训练计划没能顺利完成,最后硬是拖到了晚饭时间。

你到底怎么了?

喻文州见黄少天一下午都像回避他,两人锁门离开的时候,不解地问道。

这事该我问你。黄少天愤愤不平,锁完门后,转身回问。

你说,你到底是不是喜欢那妹子。

喻文州听完他的前半句还疑惑了一下,听完后面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你就因为这个,在跟我赌气?

是又怎么样。你说,你是不是喜欢她。她跟你说了什么?她为什么要给你东西,还有,那袋粉色里面装的都是什么,你为什么要接受,你为什么要答应。

黄少天表情认真,眼神里甚至还带点凶狠,像极了那些审问自己另一半夜不归宿的泼妇,一通嘴地,问题全向喻文州砸来。

喻文州看了他半天,嘴张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个问题好,最后只能认输般地摆摆手,说我不跟你理论,转身先走。

喂!

黄少天见喻文州忽略他想逃,赶紧一个箭步跨前,双臂张开,拦在他的前面。

我告诉你喻文州,你今天不交代清楚,你就别想从这里离开,除非你打垮了我,从我身上跨过去,不然你……

黄少天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,话音却戛然而止。

他的眼珠颤动,心脏在猛跳,脑里“嗡”地一下,一片空白。

黄少天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捏过他下巴就是一吻的喻文州,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在倒流了。

你问完了吗?喻文州松开他,一脸镇定地反问道。

我已经回答了,走了。喻文州说完,掉头又走。

黄少天还没从刚才那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,他像是灵魂出窍似的,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,然后舔了舔,像是想到了什么,快步追了上去。

 

喂喂喂,喻文州,你这是什么意思,你解释一下,我不懂。

不懂就自己慢慢领会。

不是……这……哎哎你别走这么快啊……等等我……

黄少天快步踏前,跟在喻文州旁边。

 

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情花开。

那个块常年被冰封的地,如今竟奇迹般地迎来了春天,湖面上那本来结实到能载人的冰块因为温度升温一点点地断裂,最终消融成水,化成一湖的蜜浆,甜人心扉。打后,那儿再也没有冬季,常年四季如春。

 

注: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 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  岑参

TBC

过两天就发个社会篇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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